文丨刘鹏
长江,七弯八拐后,变成了洲上人口中的西江。西江蜿蜒至此,失去了它奔腾雄壮的一面,在这里舒缓、温婉,甚至连一朵朵浪花也羞于绽放。如果不是每年有几个月的防汛抗洪关键期,暴雨如注、江洪汹涌,我们生活在下游的人怕是永远也看不到长江恣意妄为的一面。
我曾问过长江中上游宜宾那儿的朋友,她说她们那里江山多娇:江流在山崖之间,受到巨石的阻挡,滔天江水迅猛拍打岩石,轰轰隆隆,那些住在江边的人,几乎能感觉到地动山摇。她们并不害怕,习以为常,哪天如果感觉不到那种江水与岩石之间对峙争夺的喧嚣,反倒会心神不宁。
永安洲与镇江隔江相望。江面辽阔,视野开阔,天朗气清的时候,镇江万佛塔能看得清清楚楚,连绵起伏的焦山犹如嵌进江流的盾牌。我和表弟在2016年曾登上焦山,上午还天光云影共徘徊,中午却烟蒙蒙雨蒙蒙雾蒙蒙,在七级浮屠上远眺江面,但见江水如天,不辨一物。我想如果天气给力,一定能看到泰州大桥。目光顺着雄伟壮阔的泰州大桥,缓缓滑向北岸,一定能顺利看到永安洲。在肥沃的里下河平原上,永安洲像一颗珍珠,在我心头上熠熠生辉。
小时候,长江之水是碧绿的,那水光看着就令人心生欢喜,长大后,水明显黄了,但也不至于像黄河之水。前年,看到作家顾坚转发的一条微信,里面有两幅图片,令我震惊。一幅拍摄点在重庆,长江和嘉陵江泾渭分明,一清一浊交融汇合,如“鸳鸯火锅”蔚为壮观。另一幅,拍摄于武汉,长江和汉江在武汉的南岸嘴交汇,两条江水呈现不同颜色,也是一绿一黄,浊泾清渭。我赶紧查询,发现浑浊的并非长江,而是汉江和嘉陵江。长江能保持自己的格调、个性,澄清碧绿,实属不易。
童年时代我们没有辽阔的视野,更没有丰富的地理常识,但我酷爱探险,也乐于相信“水能聚财”。于是,我和小伙伴们常去江边寻宝,找小钱、铜板。关于长江是天然宝库的说法,水乡人代代相传,有人说有泥浆泵抽水,无意中抽到了一只刻有108将的水浒陶瓷碗,被鉴定为国宝。也有人说在江边捕鱼,意外捡到三只金人。还有人在江边捞到大木箱子,里面储满了乾隆通宝。类似意外发财、一夜暴富的故事代代有之,我们恨不得日夜寻宝,成为富甲一方的土财主。
然而,我们一次次逃学,日日寻宝,次次落空,久而久之,就再也不去江边碰运气了,都老老实实坐进课堂里,明白知识才是人生唯一的财富。后来,胡子渐渐爬上嘴唇,长江里的轮船日夜用汽笛声呼唤我们。
故乡永安洲在地图上,是一个狭长地带,她拥有长江岸线24.2公里,居高港全区江岸线之首。中学时,我和同学们常到江边溜达,江风猎猎,我们常在此背诵唐诗宋词。
《春江花月夜》是我很早就会背的一首长诗,因为早在1997年之前,我们还属于扬州人,恰与张若虚同籍。况且,张若虚所写的长江,也正是我们眼见的长江,对他这首“以孤篇压倒全唐”的经典之作自然格外喜爱。如今,永安洲斥巨资在二圩、三圩、永正村附近打造出一片“泰州春江湿地公园”,公园内草木葳蕤,鸟雀云集,透着几许原始野味,叫人心醉神迷。
静水流深这个词突然就像一支箭射中了我。长江从他雄性的汹涌澎湃到她女性的温婉淑静,历经了无数沧桑变迁。大江东去,他把雄浑逐渐沉潜起来,展现出她的深情款款。
这些年来,我一直在行走,但无论走到哪里,都绕不开这条长江,绕不开故乡小镇,绕不开那些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。蓦然回首间,更深刻地眷念着长江之滨这片55平方公里的水美之地。面对地图,我能清晰地辨认出她的地理位置,在长江浅蓝色水域与泰州大桥交汇处,即是我心头那颗殷红的朱砂痣。
图片来源:视觉中国
特别声明:本文经上观新闻客户端的“上观号”入驻单位授权发布,仅代表该入驻单位观点,“上观新闻”仅为信息发布平台,如您认为发布内容侵犯您的相关权益,请联系删除!
暂无评论,9人围观